“‘冬花采卢橘，夏果摘杨梅’，这是唐代宋之问的诗句。卢橘就是枇杷，冬季开花，春季结实而夏季成熟，到得枇杷落市之后，那么就要让杨梅奄有天下了。”这是现代作家周瘦鹃《夏果摘杨梅》一文的开头。近时正是杨梅上市之期，记者决定去温岭著名的杨梅产地——温峤镇西焦湾村走一走。

从西焦湾村远眺楼旗尖。

焦湾杨梅早知名

西焦湾村吸引记者的是，该村还有白杨梅！前年杨梅季时，记者看到该村内的晋代古刹妙严寺住持延匑法师微信朋友圈发的村里出产的白杨梅照片，但见白中带红，煞是可爱，想起儿时吃过的白杨梅（称之为糖霜杨梅或水晶杨梅，有的书上记作“水精杨梅”），这些年都没见过了。

《夏果摘杨梅》中这样写道：“苏州光福与横山、安山等处，往时都产杨梅，并且有白杨梅，而我却从未染指，不知风味如何？扬州人称白杨梅为圣僧，莫名其妙。明代瞿佑有诗云：‘乃祖杨朱族最奇，诸孙清白又分枝。炎风不解消冰骨，寒粟偏能上玉肌。异味每烦山客赠，灵根犹是圣僧移。水晶盘荐华筵上，酪粉盐花两不知。’”温岭人对白杨梅也有题咏，如清人陈瑞图《即事》：“芳盟历久已成灰，独坐愁肠日几回。对酒忽教清兴发，小奚新进白杨梅。”当代诗人泽国株松人周道藩也曾咏过白杨梅。

6月23日，记者来到西焦湾村，在西焦湾村公共自行车站点新许线两边，看到还有一些卖东魁杨梅的摊子，问价得知为25元一斤。摊主告诉记者，白杨梅早就没有了，东魁杨梅过几天也要“落令”了。

西焦湾村有焦湾（村民称之为“下焦湾”）和上岙两个自然村，在上岙小店，记者和店主人阳阳奶奶（因其孙子名叫潘阳）及到小店购物的人聊了起来。

阳阳奶奶夫妻早年曾带着儿女去宁波，回到老家后也种过杨梅，她说以50元一株买了5株，13元一株买了几十株（这种果苗年数少一些），种在承包山上。但是因为管理不善，现在有一些已改种葡萄柚、丑柑之类了。而有一些村民种得好的，一年有数万元收入，有的还要雇人摘杨梅。

一位潘姓阿公告诉记者，杨梅种下去，管得好的，五六年就有收获了。去年，他新种了3株白杨梅，之所以没种更多，是因为没有地种了，其他的都种了东魁杨梅。杨梅树需要施好肥，今年上半年，他种的白杨梅树的嫩芽就抽了两次。

在西焦湾人的经验中，杨梅“弗打药，弗捉拾”是不行的。老潘说，他种白杨梅，是希望“物以稀为贵”，因为品质好的白杨梅很甜，能卖高价。

另外一个村民潘美增是个热心人，听说记者对潘氏历史感兴趣，他便顶着烈日带记者去上岙山头一个叫“肚褡”的地方看潘氏的祖坟，祖坟在通往山合村祇园的山道边。一路上，记者发现西焦湾村的果树真是多，正在挂果的，有梨、橙、桃、柿、枣，而杨梅在树头偶或还能看到几个，当是摘剩下的。记者还看到一条写着“杨梅季节，禁止外来人员进山，偷摘杨梅从严处罚”的横幅（后来查资料时发现有过报道，该村护村队曾抓过几个偷摘杨梅的，以做义务劳动作为处罚）。

杨梅丰收时节，摘杨梅是很辛苦的。记者在微信上看到，仙居人摘杨梅，凌晨四五时就上山了。潘美增说，西焦湾这里也是一样，有的3时30分就上山摘了，头上戴着“头灯”，有些杨梅树比较高的，还要在树四周搭起毛竹架，架梯上树摘，上岙二龙庙前的山上就还有这样的毛竹架。

村文化礼堂的杨梅墙绘。

焦湾名从“嶕山”来

“肚褡”的这座墓，近年新立的墓碑上写着是椒山潘氏始祖第七世太祖南宋潘应龙和夫人王氏及弟应彪之墓。村里的潘氏古墓还有多处，据说原石门路廊边和妙严寺附近就有。记者在焦岩边上，则看到潘氏十八世潘圭聪和清代的潘绍汉两座古墓。

潘姓在西焦湾村中占绝大多数，此外还有滕姓、冯姓、张姓、陈姓等。“焦岩”是《椒山潘氏宗谱》中对“嶕山”的称呼，清《嘉庆太平县志》卷一（下）记载：“嶕山 自嵩岩逾茅岭，有峰孤起尖耸，类海中童嶕，涧路纡折，回旋九曲，是有嶕湾之称。‘嶕’亦作‘椒’，俗呼无别。混东南消溪之嶕湾，遂别此为北矣。其地潘姓世居之。迤南两崖悬立如门，名石门，路通上坰。”上坰，即今西焦湾村邻村上珙。

西焦湾村是因为与城东街道的东焦湾同名（原来也叫焦湾），而改为今名的。据《温岭县地名志》记载，该村1949年时属于焦桐乡，1950年时属于焦桐乡第4村，1956年并属马公乡焦湾社，1958年编属焦湾营，1959年3月改称焦桐管理区，同年7月划属琛山管理区，1961年称琛山公社焦湾大队，因与岩下公社焦湾大队（今属于城东街道湖南村）重名，1981年更名为西焦湾大队。1983年起始称西焦湾村。

《椒山潘氏宗谱》中保存了大量珍贵的文史资料，有明宝庆太守谢省（即谢祭酒谢铎的叔叔）、明知县方辂、陶秀、清代陈瑞图、举人赵佩茳等人的文字，另外还有《胜迹诗编》，写的是焦山、石门、老鸦井、巾岩、独孤松、文山、前溪、后溪、白岩、南园、殿下、琵琶山、焦岩、剑岩、高邱、华离、半榻岩、华盖松等胜迹。每段诗均有小序，因篇幅限制，在此仅录数首，以见一斑。

焦岩。

《焦山》

太平志云：在温岭西原山之北，与石门相连，其山自南嵩岩迤逦十数里而来，上皆层岩耸起，至此盘旋曲折，淑气迎人，以焦名，取其温也。

温岭西原距不遥，山非举火亦名焦。斜阳焰岂腾初夕，旭照光宁列早朝。其外溪坑犹遍满，此中草木未焚烧。须知一种祥和气，扑鼻充喉万古饶。

《石门》

居地之中，两山对峙，而独空其中十余丈，平夷坦荡，得容车马往来。其地最盛以锁钥南偏，故以石门名其地。邑乘载南向山，皆潘氏祖先吉穴，乾一墓亦在此。孙曹衣冠，奕世济美，代有闻人，皆于是发祥云。

邑南锁钥此间存，裂石高开魏阙门。十丈横留奇径户，千年承敞大隆坤。应祈上帝容车马，或许真仙列席罇。何人吉人寻吉穴，簪缨世代继儿孙。

《老鸦井》

在石门路下，泉香味美，争取以煮茗，相传宪行原二十七府君，性至孝，每事二人，必躬汲此井以为菽水之欢。取其反哺之意，如孝女湖、孝娥江，取义一例。

香清味旨堪嘉孝，孝子留名借老鸦。反哺求泉可供羡，啼饥得乳报非差。赍绳并用瓶和桶，作食还兼酒与茶。过此须皆思取义，不如鸟者令人嗟。

《巾岩》

在石门宗祠后，下宽上窄，两角间展，宛肖儒者之巾，故以为名。

此喦宛如读书人，长日长年喜戴巾。两角撑林刚对耳，双緌隐草怡披身。有情雨拆多番暮，无恙风歆几度春。自尔峨峨凌汉未，应将承露辟埃尘。

《殿下》

在焦山之阳，其地山陇回抱，旗峰东锁，嵩岩西峙，而焦山崖峦诸峰，尤拱秀于前，此诚川岳钟灵地也，明时原亨十二府君创宅于斯，华餙美丽，旧有神殿，故相传以为殿下云。

里中有地净无尘，自昔相传旧奉神。旗帜东扬峰插汉，鼓钟西响水敲滨。左环右抱俱争列，后拥前呼且备陈。俨若君王金殿下，钟灵毓秀福人人。

《焦岩》

俗名殿下岩，在琵琶山之尾，平地耸起数十余丈，层层累叠，上出穹霄。《临海志》云：繁昌未涨之先，遍处皆为海岛，而此山岩，尚属南海山焦，此其名之所由旧也。至于喦峰错缥而条理朗然，又以焦叶风翻，故复名焦岩。

名焦已复一名椒，肇锡殊多更曰焦。颇近风来焦叶叶，还同雨入立条条。凤毛灿烂明清汉，羊角嵯峨矗碧霄。惟愿此岩成佛手，慈悲祐众共丰饶。

杨梅基地。

西焦湾走出眼科名医

椒山潘氏的始祖是金华的秀才潘瑱，他“以梦卜迁，居东瓯云岭，为云岭始祖，娶符氏，子二，复迩、复近，复近为永嘉邑庠生，娶郑氏，子五”，其第三子诏陞的后裔潘钦禅（怀寂公）为迁椒山（今西焦湾村）始迁祖。这里的云岭指的是今永嘉县的岭头。椒山潘氏后裔分六房，其后裔现散布在西焦湾、陈家宅、上林、温岭、毛岭、太乙山、虹桥、神童门、部渎、格里、七份岸等地。

西焦湾的潘氏看来比较重视教育，谱中一篇《椒山潘氏九家祠兼乡义塾记》记载：“……椒山潘君琴泉、星垣、圣泰、溯秋、圣根、因照、因化、礼堂、因睦辈，慕其（指明花山九老）韵事，仿其芳规，协力同心，各出巨赀，择得谢家山之麓，建筑祠宇一座，九人尝少住其间，聚首谈心，畅叙幽情，不胜同乐。第恐代远年湮，名义莫考，爰议定章，兼作义塾，名曰：‘养正书院’，一则可以崇祀事，一则可以培人材，一举两得，斯固尽善尽美者矣。”

妙严寺。

眼科名医潘醒是从西焦湾村走出去的杰出人才，《温岭文史资料》刊过他的受业弟子——温岭市第一人民医院眼科医师、中国农工民主党温岭支部首任主委吴延龄先生的《记业师潘醒先生》，文称潘醒先生生于1913年，因为其父母均抽大烟，家里由盛转衰，到他读书时已十分拮据，“所以他取名醒，字子起，是为了表示不像父母那样的醉生梦死，糊里糊涂地过日子。”潘醒在浙江省立医药专科学校（浙大医学院的前身）毕业后，先后奔波于杭、甬两地，或任校医，或受聘于医院工作，直至1938年日寇入侵，杭州沦陷，医专撤离时，他重返医专任助教眼科医生，辗转在临海、天台、仙居等地，为培养莘莘学子作出了贡献。1943年，他因治好了温岭名人张心柏先生的扁桃体周围脓肿，受邀回温岭开“眼科专门医师潘醒诊所”。又因治好了黄岩参议长、前清进士朱文劭的青光眼，在朱文劭帮助下，在路桥开了“东南眼科医院”，1945年医院迁到海门中山路，直至新中国成立以后。后任海门联合医院（后为黄岩第二人民医院、台州市立医院）副院长，是台州市立医院的创始人（事迹详见《温峤历史文化名人》一书朱鹏所作的《光明使者——潘醒》一文）。

西焦湾村为人所熟知的名胜是舞龙山下的晋代古刹妙严寺。这座寺院的住持延匑法师（原法名妙心），就是西焦湾村人，俗姓童，出家前曾出版过诗集。可能是因为原是文学青年的缘故，延匑法师非常支持文化艺术发展，这些年来，妙严寺先后成为温岭市文联、瓯越书院、浙江省青年艺术研究会等多个机构的书画（诗书画等）创作基地。2017年12月7日，妙严寺还举行了同和书院奠基法会。在朋友圈中，记者时常看到法师的活动情况，如拜少林寺方丈永信为师，邀请永信方丈来寺，请永信大和尚为“妙严古佛”题字，妙严寺也顺理成章地成为少林寺下院，称为“东少林寺”，并请中国书协原主席沈鹏题名。此次去看时，发现因年久失修，现在大雄宝殿正在“捉瓦”（维修瓦片）。大雄宝殿后，新修了石质长廊，有精美的“药师海会佛菩萨”石浮雕长卷。

在妙严寺外的北面山上，有西焦湾村的杨梅种植基地，山下有大溪鸿溪王氏始迁祖宋朝赠通议大夫王公聚厚之墓，现妙严寺中保存的一尊断头（重刻接上，其实原来的头还在寺中）的石翁仲，当系王氏古墓前的石像生。

西焦湾村还有一座镇海庙，主祀白鹤大帝，寿诞为八月廿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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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图 | 记者 黄晓慧

编辑 | 王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