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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岭传奇诗僧蕴光诗作留佳话:抗战时期《琵琶行》骚人争和《曼影曲》
源稿:市融媒体中心 发布时间:2021年10月25日 16:47:13 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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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年9月4日,即9月3日中国人民抗日战争胜利纪念日次日,上海《文汇报》及时刊发了徐兵先生的《抗战时期的“琵琶行”——民国佚诗<曼影曲>钩沉》一文,介绍了慈溪宓先生数月前发给他的亦幻法师手抄长诗《曼影曲》,此诗系浙江温岭人蕴光法师(俗名陈沧海、陈季章,号寒石子)在抗战时期创作,宓先生并谓“此乃抗战时期的‘琵琶行’,爱国诗僧陈沧海所作佚诗,如今几无人知晓,幸为保留,并可撰文为介”。

 

陈沧海。

为省翻检之劳,笔者谨将徐文原所录《曼影曲》全文转录如下:

曼影曲(并序)

曼影姓徐,温岭(原太平县)横河人,幼失怙恃,随义父居东北。“九一八事变”起,南旋,流寓京杭间。廿六年,日寇侵淞沪,京杭相继失陷,乃辗转避难返故里。故友郑大懒约余访之于城南寓所。曼影擅平曲,为歌数阕竟,自述飘零身世,声泪俱下。余感其诚而悲其遇,为作《曼影曲》以贻之。时在廿七年农历三月十二日晚。作者僧蕴光志。

横湖有客多情思,爱管人间风月事。

语我南城春千顷,寓有名姝唤曼影。

薄命生同二月花,风情差与云英近。

约我同登明月楼,绕梁珠串听歌喉。

歌声如诉亦如泣,唱出灯前无限愁。

顾我早辞欢笑场,何心顾曲学周郎。

一般江海飘零客,难得相逢在故乡。

相逢浑似旧相识,人前何用泥形迹。

日暮天寒翠袖单,心事期君说二三。

山僧为谱哀弦曲,留与人间作美谈。

双娥几度愁丝练,东风冷淡芙蓉面。

自言生长横河里,才离襁褓爷娘死。

生小不知骨肉亲,茫茫天地孤身耳。

九岁出门随义爷,榆关黑水道路赊。

三春门外无芳草,朔窗罕习簪花字,

辜负当初读书志。

金针帘底刺鸳鸯,苦被冰天冻十指。

流梭逝水感韶华,万里为家不是家。

十年长白山头月,冷照妆台插鬓花。

沈阳鼙鼓一朝起,草草回车长城里。

试寻故国慰离魂,无奈孤踪似断云。

春花薰恨钱塘路,秋柳牵愁白下门。

七七卢沟炮声起,歇浦惊传狼烟厉。

抛却镜奁更锦衾,只身仓皇走相避。

朝走长亭暮短亭,残山剩水认归程。

魂销茅店孤灯夜,肠断城楼警报声。

今年始到方城路,故园风物怅非故。

寂寞寒郊荒草堆,已无觅处爷娘墓。

美人唧唧诉衷情,座客唏嘘未忍听。

壁上沉沉灯惨淡,楼前悄悄月无声。

青春已被风尘误,美人未改清风度。

重言一点衷肠事,不是知音人不诉。

感君此语意殷勤,宜以殷勤语报君。

平生我亦流离辈,少年爱结游春队。

萍踪地北复天南,廿年学书复学剑。

天生傲骨因缘恶,做到男儿原落落。

伤春心事复悲秋,青衫命比红颜薄。

况复凄风苦雨煎,生离死别在当年。

当年洒尽伤心泪,形骸剩向空门寄。

江州司马或前身,袈裟还感琵琶意。

为此拈毫拂素笺,为君辗转写诗篇。

诗成谁和酸辛句,三月南山有杜鹃。

徐文介绍诗作者蕴光法师的生平,称陈系温岭紫皋人,按现在村名,则是温岭市城东街道石仓下村人。

《曼影曲》写于1938年春,法师于暮春三月赴城南探望曼影之举,已经不类僧侣所为。彼时温州饱受兵燹之苦,蕴光法师身在佛门,心系众生,而众生平等,原本就洒脱不羁的性格,岂会顾及身上的袈裟,曼影的寓所当然是可以去的。倾听了曼影的自述飘零,以诗的形式为之记录更是寒石本手:山僧为谱哀弦曲,留与人间作美谈。

正如宓先生来信所言,寒石此行写出了一部抗战时期的“琵琶行”。所谓“不俗即仙骨,多情乃佛心”,正是蕴光法师的写照。

实际上,蕴光法师所作《曼影曲》并不能算“佚诗”,蕴光两侄子陈诒编辑、陈朗审订之《沧海楼诗词钞》(台湾朗素园书局2014年版)中,就收录了此诗,不过,与亦幻法师所抄录的有不少异文。比如,“薄命生同二月花”,《沧海楼诗词钞》书中作“薄命原同三月花”。“歌声如诉亦如泣”,书中作“曲翻燕赵悲声里”。“相逢浑似旧相识,人前何用泥形迹”,书中作“相逢一见成相识,人前何必泥形迹”。“心事期君说二三”,书中作“心事何妨说二三”。“双娥几度愁丝练”,书中作“双娥几度愁丝敛”。“九岁出门随义爷”,书中作“九岁出门随谊爷”(谊爷注曰即义爷,指养父)。“三春门外无芳草,朔窗罕习簪花字,辜负当初读书志”这三句抄丢了一句,书中作“三春门外无芳草,朔风起处多黄沙。碧窗鲜习簪花字,辜负当初读书志”。“试寻故国慰离魂,无奈孤踪似断云。春花薰恨钱塘路,秋柳牵愁白下门。七七卢沟炮声起,歇浦惊传狼烟厉。抛却镜奁更锦衾,只身仓皇走相避。朝走长亭暮短亭,残山剩水认归程。魂销茅店孤灯夜,肠断城楼警报声。今年始到方城路,故园风物怅非故”。这一大段改动得较多,书中作“暮暮朝朝长短亭,白门寄寓复西泠。魂销落叶秋风夜,肠断敲窗暮雨声。今年避乱方城路,故园风物怅非故”。“已无觅处爷娘墓。美人唧唧诉衷情,座客唏嘘未忍听”,书中作“千行泪滴爷娘墓。美人身世太凄凉,四座倾听神暗伤”。“宜以殷勤语报君”,书中作“还以殷勤语报君”。“少年爱结游春队。萍踪地北复天南”,书中作“少年惯逐游春队。走遍天南与地北”。“况复凄风苦雨煎,生离死别在当年。当年洒尽伤心泪,形骸剩向空门寄”,书中作“当年洒尽酸辛泪,形骸剩向空门寄”。“诗成谁和酸辛句,三月南山有杜鹃”,书中作“诗成谁和伤心句,三月春山有杜鹃”。

 

《曼影曲》问世后,颇多唱和之作,《沧海楼诗词钞》中,就除徐兵之文已引赵百辛的诗外,还收入了周采泉的词《金缕曲·题寒石<曼影曲>》,内容如下:

金缕曲·题寒石《曼影曲》

幻公寄示百辛题寒石《曼影曲》绝句及寒石原作,叠启韵

曼影留名矣。可怜虫、黄芦苦竹,浮花浪蕊。赚得山僧齐下泪,等是一池春水。问当日,是何滋味。毕竟永嘉词客句,能关心、琐尾流离意。三省地,枉抛弃。驹光转烛终无已。霎那间,美人迟暮,絮泥难起。何似幽花方丈室,花落缤纷如雨。念逝者、白云深处。怎生向寻消问息,喜相逢、寒石旧知己。详始末,胜书启。

温岭(原太平县)清末举人赵佩茳之子诗人、中医师赵立民(1900-1968),原名乾,号意禅,他也有和诗《曼影曲》,收入在其所著《楝花庐遗集·楝花集》(浙江古籍出版社2014年版)中,全文如下:

曼影曲

余于戊寅暮春,识曼影于本邑大旅社。聆歌劝饮,一见如故。酒阑更静,诉述身世,娓娓动听。自春徂夏,酒钩歌扇,几无虚日。久欲作诗以赠,辄因事搁笔。及得蕴光大师所为《曼影曲》,读之,叹赏之余,不觉技痒,遂依韵和之,不辞续貂之诮也。

春云漠漠萦愁思,枯坐攒眉无个事。

呼朋纵饮乐俄顷,欲借深杯移日影。

酒酣侧耳闻清歌,歌声只在隔墙近。

如狂带醉共登楼,激赏珠圆玉润喉。

得聆双凤离鸾曲,勾起人间万斛愁。

自笑久疏歌舞场,底事倾心一女郎。

为怜飘泊风尘者,历尽艰辛返故乡。

最难初见如旧识,天真烂漫绝尘迹。

春寒料峭怯衣单,楼前弓月恰初三。

开灯添酒邀同坐,旧恨新愁续续谈。

悄然就坐双蛾敛,酒入芳唇霞生面。

自云曼影生同里,牙牙学语双亲死。

颓龄祖母苦提携,形影相依二人耳。

少长依人呼作爷,寄寓辽阳岁月赊。

紫塞三春飞白雪。茜衫万点扑黄沙。

翘首云端见雁字,欲寄乡书传意志。

海红帘下试拈毫,凛凛朔风僵十指。

伤春对月惜年华,梦里还家不当家。

十年极北苦寒地,几折江南薄命花。

白山黑水烽烟起,关外仓皇走关里。

伶俜驿路复邮亭,长宵不寐窗风冷。

瘦分梅树孤山影,泪答江潮歇浦声。

春深重觅乡关路,惊心祖母又新故。

两行热泪涌如泉,清明哭倒荒山墓。

孱躯弱质冒晚凉,愁病交侵五内伤。

在乡恐被庸医误,问药来城刚一度。

此宵萍聚感知音,何妨心事从头诉。

闻言我欲慰辛勤,把酒欠身又劝君。

谁知窈窕红颜辈,飘零不落莺花队。

神采清于太液蕖,谈锋犀似龙泉剑。

仳离难遣情怀恶,我亦天涯悲寥落。

嫉恶常憎天网宽,论交久厌人情薄。

放怀莫洒穷途泪,闲情暂向樽前寄。

点首频频再举筯,芳心似会区区意。

为索枯肠壁短笺,长歌韵和蕴师篇。

愿倾一掬心头血,化作三更月底鹃。

《曼影曲》是如此的脍炙人心,所以并非如宓先生所言“如今几无人知晓”,相反的,温岭的不少诗人念念不忘,到1979年时,还有诗人追和。盛山带即盛配,温岭滨海镇人,曾追随鲁迅先生去厦门大学读书,后参与创办温岭泽国逢儒初级中学(今浙师大附属泽国高级中学前身)。编著有《词调词律大典》,凡150万字。赋诗填词各2000余首,汇集成《双瓦当砚室诗词》。他在1979年时,就写了一首《追和<曼影曲>》,而这首追和之诗,又引来诗人张鸥客(张白)和诗,堪称诗坛佳话。张鸥客将蕴光法师原诗、赵立民和诗及盛山带和自己的追和之诗,手刻油印编入《随缘集·温岭古今诗词选(别辑)》书中。从朋友圈中得知笔者关注《曼影曲》,温岭市历史文化研究会会员王枰先生特请其友郑照将其收藏的《随缘集·温岭古今诗词选(别辑)》中相关篇章发给笔者。下为盛山带之《追和<曼影曲>》全文:

追和《曼影曲》 1979年

为曼影作曲者,均已云亡久矣,而曼影闻亦老境难堪。爰追和此曲,以吊以怜

如今勾起哀艳思,三十年前横湖事。

恍若事过才俄顷,眼底浮光并掠影。

所喜张筵旧日徒,偶无我弃招邀近。

唯最廓落赵倚楼,兴起三杯酒入喉。

一和狂僧春风曲,便豁人间万斛愁。

曲为佳人哭一场,奇情喷当饱索郎。

同样天涯沦落客,深怜生小是同乡。

万里归来攀相识,可欣停止飘零迹。

此朝此日改孤单,酒徒狂僧鼎足三。

清歌引得人微醉,要再人前委曲谈。

啼红垂处怨黛敛,灯前低下风霜面。

将已辽东行万里,孰为情多香心死。

却博同情泪这多,漫云万事偶然耳。

既谢相怜天老爷,不使南归云水赊。

遂逢相惜多情客,不恨半世走尘沙。

有兼为己留文字,青衫红粉同违志。

蜀草淮芦行戍凄,所书一依心所指。

有属风发好才华,撰词掷付女儿家。

相与一一言寥落,不徒惜月复怜花。

茫茫大地波涛起,落于雨打风吹里。

人难久驻貌亭亭,琴或还奏韵泠泠。

其知旧日筵边客,尚思一听短长声。

否则邀上荒山路,一束生刍酬朋故。

梅花庵外酒徒坟,剡溪边畔狂僧墓。

谁知老境更凄凉,焉起诸灵写冤伤。

诚然多少因缘误,飘落藩溷曾再度。

同样可怜作曲人,人间天上互倾诉。

料知怀旧意何勤,浇土好同借曲君。

其人不乐接庸辈,平生爱入绮罗队。

弃之草莽以终身,适及罢弹长铗剑。

其人不得屏邪恶,惜竟一爻占剥落。

采石矶头月影沉,骚魂不返风流薄。

焉惜助洒愁人泪,求搜蠹稿交番寄。

白头宫女说玄宗,又或几分相似意。

本事无庸作郑笺,伤神重读二君篇。

倾泪拚同可怜媪,已愁春尽更闻鹃。

诗中的酒徒、狂僧,分别指赵立民和蕴光法师,他们的墓分别在温岭肖泉村花山梅花庵外和新昌县剡溪边。在蕴光去世十年后,其二哥陈仲齐(即陈朗、陈诒之父)作有《浣溪沙·梦四弟沧海,弟殁于新昌,葬沃溪之侧。时在中秋前十日,于今十年矣》:“三尺孤坟沃水边,野狐人立五更天。春花秋月一年年。魂魄胡为来入梦,殷勤问我索诗篇。醒来唯有恨绵绵。”

张鸥客(张白)又在盛山带之后续作的《曼影曲》全文如下:

曼影曲

为沧海、意禅、山带三吟长续貂

诗僧词叟饶文思,唱和曾吟同一事。

大海汪洋流万顷,惊鸿照出翩跹影。

感慨无妨浅成深,交情何必论疏近。

初闻旅社叶家楼,春宵有客试珠喉。

绕梁声遇飞觞住,登访伊人认莫愁。

伴饮筵前场复场,徐娘年富却无郎。

塞上琵琶谁共语,离情种种诉同乡。

既遇知音如旧识,还凭彩笔留痕迹。

生来苦余早孤单,祖母教孙话再三。

处世应存正义感,是非好坏莫轻谈。

锋头少出多自敛,辨别内心与表面。

去作螟蛉辞故里,天涯颠沛濒生死。

雪地冰封刺骨寒,征车蹇骑病伤耳。

悲来欲问老天爷,前世何多孽债赊。

梦里漂流萍逐水,心头局促蟹爬沙。

未能雁足传书字,但借清歌抒意志。

骎骎敌骑入边关,屈膝汉奸名可指。

中华儿女爱中华,指点归程向老家。

白门秋草西泠月,陌路何人问落花。

中宵不寐披衣起,祖母家还记心里。

历尽长亭更短亭,坟前哭祖泪泠泠。

六亲无靠愁兼病,难表人间肠断声。

为怜弱质开新路,康成诗婢非无故。

移花接木合欢成,清明得扫先人墓。

时移势逼转凄凉,半老仳离又感伤。

萍踪一误宁再误,嫁在婺江生活度。

每到横湖候阿姨,耳聋骨瘦依依诉。

华侨谊弟意殷勤,寄赠耳机慰曼君。

未忘昔日同游辈,乌鹊星沉或归队。

白头宫女枉唠叨,延陵公子空挂剑。

山前啼鸟闻“姑恶”,道旁荷锸酣“桑落”。

漫道秋云薄似纱,纱衫更比秋云薄。

惟将一掬无情泪。说怀相知趁便寄。

盛陵迁客久萦怀,为追旧曲添新意。

读罢缠绵几幅笺,苦吟第四续成篇。

惘然对月谁同调,剡水花山两杜鹃。

己未闰六月立秋前五日

“盛陵迁客”指的就是盛配,因为他曾迁居萧山盛陵湾。


温岭市融媒体中心出品

文字|记者 黄晓慧

图片|郑照

编辑|汪企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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