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年芳草绿，依然十里杏花红”。严冬即将到来，姹紫嫣红的春天必定也不远了。新春贴对联，是我国的传统民间习俗。不说那桃符驱邪，单看这千门万户，披红挂彩，墨色生光，如繁花盛开，一片洋洋喜气，真是为天地增辉。

我对春联实在是情有独钟。打小就很喜欢看对联，看那些字体，或龙飞凤舞，或清秀大雅，或彩丽蝶纹。看那洒金纸，闻墨香，看文字，都有一种绝妙的享受。记得小学二三年级的时候，每每除夕夜，我总是邻前屋后的四转。黄昏时，家家门前地已扫，尘已除，大人们端出用自家糯米粉熬的浆糊贴春联，新联换旧纸，灯光分外亮堂，映得人面桃花。我就将一幅幅对句抄下来，默诵于心。此时灶中暖，堂前亮，爆竹响，风中还不时传来丝丝梅香，真有一种“爆竹声中一岁除”的感觉。

记得第一次写对联是在初一吧，极是向往自己写。于是好不容易翻箱倒柜找来一张红纸，却是皱巴巴的。本是信心满满，一下笔却写成了歪歪扭扭，大小不一，这或就是所谓的“春蛇秋蚓”吧，实在自己也看不过，也就没贴出来，怕人笑话。于是苦练书法，几经涂沫。到初三时，住在县城方城路，写了一幅“江山澄气象，天地净聪明”的对子，自我感觉还好，遂一发不可收。每临过年，就自个儿买点纸，磨墨或用金粉，精心挑出钟意的句子，自乐自娱。邻人见了，也来讨要几幅。几年下来，写了许多，如:

和气一门生百福，平安二字值千金；

喜居宝地千年旺，福照家门万事兴；

一年四季行好运，八方财宝进家门；

家富人喜顺如流水，时言乐笑穆若春风；

载酒迎春春光煦煦，出门见喜喜气洋洋。

爆竹三两声，人间易岁；梅花四五点，天下皆春。

有些句子都是用了上百年的吉祥语，佳句上口，一直在传承。人的愿望无非就是平安，幸福，有钱花，大俗也大雅，喜欢就好。

在街头，见有人写对联，我常常挤进去围观，看其调墨，看其笔法，看其字句，看其身姿，也是艳羡之极。手痒了，偶尔也来一试身手。记忆中最令我敬仰的是我的老师陈墀先生。高中时教我语文。书法闻名遐迩。我常在街头观其一丝不苟正襟危坐，提挫顿按笔力千钧，俨然大师风范。红联金字，大笔一挥，墨色飞动，力透纸背，一时观者如堵，购者不绝。我在一旁细细揣摩，不得其要，叹为观止，恨不得终生为先生铺纸研墨！先生因年岁关系，现早已不再当场写对联了，家中订约之联年年都应接不暇。每览街头，我未免怅然若失。可每过一摊一店之门，不时高高张贴先生之墨宝，不禁欣欣然如遇故人，观其银钩铁划悬针露垂之态，往往默识之，手舞之！原市中心客运站有一联：“闯东西南北一帆风顺，追日月星辰万里鹏程”，横批：“好运如潮”，真是书联俱佳，心手双畅！斜阳夕照，映入石中，雄浑高古之气，如碑如刻。

97年时，刚工作了二年，有亲戚看我在练书法，便撺掇着说一起去卖春联。结果准备起来琐事一大堆，他便临阵逃脱了。我也只有勉强独自接了下来，权当是练字好了。没挣几个钱，却折腾个半死，买纸，裁纸，折纸，拼接，调金粉，和清漆，书写，晾干，幸亏小弟放寒假，帮着一起干。虽是日日写得直不起腰来，可一见那红扑扑光灿灿墨香四溢，一条条红纸如旗帜飘扬，像是举办一场个人书法展，亦极是欣慰和自豪，也算兴之所至，情之所钟吧。此所谓欧阳文公的“人生自是有情痴，此恨不关风与月”罢！

此后，我陆续加入了镇、市、省里，还有金融行业的书法协会，这十几年里，每到年底总要去文化下乡义务写春。到村居，去广场，进银行，也算是“从群众里来，到群众里去”吧。有时是一两个星期连轴转，有时重感冒了也坚持出去。“赠人玫瑰，手有余香”，因为能用上自己的微末技艺为他人服务，给人们带来快乐，也是件十分开心的事。在温岭箬横的横滨广场，几乎每年都有市书协组织写春联活动，我也经常参与。记得有一位老伯，一见到我就惊喜地大喊出来：“喂，你这个戴眼镜的后生，我终于看见你啦！”我莫名其妙不知发生何事，紧接着他说：“我去年叫你写了那幅对联，很好的！我一年都毛病不生，平平安安，顺顺当当！”我一听，心中真是惶恐，我这小小的对联竟还有这消灾之功能！赶忙握住他的手道：“谢谢你这么看得起！我再给你写两幅。平安是福，健康第一！”老伯登时笑得合不拢嘴。

记得有一年元旦和温岭的“疯狂义工”张金华去城南看望孤寡老人。他真正是个了不起的人，虽只是一个普通辅警，却几乎每天都在做好事，照顾孤寡老人。是真正的“日行一善”，感染并带动了一大批人。这天，我们一家人都跟着做了回义工。老婆给她们量血压，免费问诊送药，我给她们写对联，大家一起挨家贴门口，女儿和同学们帮助打扫房间，整理衣服，还围着一起给她们表演节目。一天时光很快过去，临别时，我分明看见老人们眼中隐隐的泪光。

我也经常跟小朋友在一起。青少年宫经常组织中小学生一起为市民、村里写春联。我有空也去当了几回辅导老师。给他们讲讲对联的故事，基本常识，写法等等。看看他们的字，还是很惊艳的。一个个都是辅导班出来的，有几分功底。颜、柳、欧、赵，苏轼、米芾，各有专长。同时，也很欣喜。这一代人赶上了好时代，哪像我们，少时穷困，到哪里去找好老师？！有次看见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居然一幅篆书对联写得极为标准，流畅，心中很是惊奇。这时，旁边的大孩子说了：“她就只会写这一幅，别的不会的！”哈哈，我亦恍然。真是“一招鲜，吃遍天”啊！看着这些朝气蓬勃的幼苗，老夫此心足慰矣！

但愿这新春火红、春联遍布之日，这肆虐了一年多的新冠病毒，会烟消云散，遁逃无踪。但愿花长好，人长健，联映红。

温岭市融媒体中心出品

文字丨陈志刚

编辑丨王萍